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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节 (第2/2页)
,很小,光也黯淡。游轮的烟囱冒着滚滚黑色浓烟,从她这个角度,将月都吞没了,和儿时见过的一比较,完全是两种样子。 古人还是错了。那明亮的,是在心里梦里的故乡。 管家看他们在开船前归来,很是庆幸,在用英文说着,他们还在担心着,倘若客人赶不回来,要将行李托送去哪里。傅侗文没留过在广州的地址。 傅侗文被困在广州那间公寓,两个老夫妇没有看报的习惯,他也没见到国内的报纸。上了船,草草冲洗干净,问管家要来了几份报纸,在私人走廊看起来。 久违的中文,每个字都不放过。 文人在报上大骂袁世凯,骂他“授卿令”的假仁假义,骂他祭天的狼子野心,一直骂到到他和日本签订的丧权辱国“二十一条”……这二十一条披露在报上,条条触目,字字惊心,看得傅侗文心一阵地急跳,胸口又是闷得透不过气。 他在十三行的茶楼里也听了几句,没来得及深究,就被洪水冲乱了步伐。如今条条框框,详尽的罗列下来,远超他的想象。 可笑的他,还在船上和杜邦公司的董事据理力争。 沈奚看着他的脸色变差,看着他烦躁地皱起眉,又不敢去夺他手里的报纸,频频求助去看谭庆项。 “好了,你洪水都逃得过去,别为几份报纸失了风度。”谭庆项说。 傅侗文目光沉沉,自嘲笑着,沉默不语。 几份报纸带来的阴霾,直到旅程的最后一日,还弥漫在他们当中。 甲板上,沈奚将自己的皮箱子收拾妥当,准备跟着人流下船。身旁是衣装笔挺的傅侗文,他脚边有三个皮箱子,一大两小。稍后,船上的人会帮他运下船。 为了掩人耳目,他们会分别下船,分道扬镳。 傅侗文手里揉着一支烟,他已经将上海公寓的地址、钥匙,还有他的一封手写书信都交给了她:“三个月,我会安排人来接你。” 离国这么久,去时和此时已是天翻地覆,他不能冒险带她在身边。他当年费了力气救她,不是要她为自己涉险,是想要她有自己的新生。 细碎的、棕色的烟丝掉在甲板上、她和他的皮鞋上。 沈奚应了,喉咙口被什么堵着,不晓得再说什么。 傅侗文看一看怀表上的时间,又去瞅她。 分分秒秒,分别就在眼前。 钟表这个东西,把时间分得那样细碎,在你眼前,一秒秒地让你感知着流逝…… 这样的近,两个人的膝盖都挨到一处,却什么都没做,傅侗文将揉烂的香烟塞到长裤口袋里。“假若三哥死了,会有法子让你知道。”他说。 这是,那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人流涌动,沈奚费力地提起自己的皮箱子,带着她从美国带回来的书、衣服和私人购买的手术器械,挤入下船的旅客中。她像一个普通的,从国外归来的留学生,穿着新潮的连衣裙和高跟鞋,走入下船的甬道。 走一步,心收紧一次,想回头,没顾得上,已经被人后人推搡着,下了船。 第20章 第十九章 此去几时还(1) 傅侗文见沈奚下游轮,回到公共甲板的露天休息室,靠在那,一点点将裤子口袋里的碎烟丝掏出来,扔到金色的烟灰盘里。 一分钟,两分钟,到第三分钟,他没了耐心,不再去掏,拍去了手上的碎屑。 “舍不得?担心?”谭庆项走来。 他是一个久经情场的老实人,每回都和姑娘说好了要聚散随心,可都是姑娘比他潇洒。他总能时不时地记着姑娘甲的头发香气,姑娘乙的手指余温,等等,感怀许久也放不下,于是他自认为,他能揣度傅侗文的心思。 “不会,”傅侗文脸上有一丝微笑,“她有傍身的才能。” 他过一会,又说:“我想要个姑娘干干净净的身子和心,都不难,可要我这浑浊不堪的心,去干干净净喜欢一个人,很难。” 回到北京,他就是傅三。休说沈奚,他都厌烦自己。 谭庆项摘了眼镜:“这是在骂谁?你不干净,岂不是我也成走狗了?” 两人对视,都笑了。 他们很快下了船。 码头上,有在找寻亲人的旅客,还有在运送补给的船员和搬货的苦力。放眼望去,皮鞋,布鞋,光脚的泥腿子。芸芸众生,身影交错。 “我去找人搬行李——”谭庆项停住。 四周,拢聚了十几个人。 领头的男人行了礼,压着声说:“小的在这码头上等了六日,就怕错过三爷。” 谭庆项心下凛然。 他们隐匿行踪到这里,从未安排谁来接。 傅侗文不带笑意,看面前男人:“谁这么神通广大,猜到我要回来?” “是广州有人发了电报给老爷,说三爷回来了,”男人说,“老爷原本不信,想着三爷孝顺,要回来,就算不大张旗鼓摆个排场,也会先告知家里。可老爷虽不信,大爷却信了,大爷是对三爷放心不下。眼下上海抵制日货几个月了,许多革命党趁乱闹事,大爷怕三爷遇到革命党作乱,就发了急电给小的,让我们接了三爷,护送回京。”